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娭毑(āi jiě),在长沙有两种含义:一是对老年妇女的尊称,类似于台湾的“婆婆”;另一种指藏在街头巷尾,滋养着几代长沙胃的美食匠人。
懂生活的人都知道,馋了找娭毑准没错。
要知道,当一个妙龄少女,把自己熬成娭毑的时候,意味着她的厨艺已经达到了巅峰,就像武侠小说里,武功最高的永远是那些大隐隐于世的老者。
在长沙美食江湖里,五娭毑臭干子的地位就像《九阴真经》,但凡有些境界的食客,都会视其为无上至宝。
油腻的墙壁怕是都渗入了臭豆腐的味道
五娭毑既难找又好找,难找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店铺,只有一个挂在巷子口的破旧招牌,好找是因为只要循着排起长队的人流,就绝不会走错。
“坐车到白沙路下,然后往回走,大概走2,3分钟就有一个很小的巷子,会有很多人在排队。左边是个恰饭的店子,右边是个好想你。”
离老远就能闻到臭干子的香味,这时自制力差的人已经把持不住了,排队的时候不停地咽口水,直到吃下第一口才得以缓解。
刚出锅的臭干子外焦里嫩,蘸水的鲜辣随着唇齿的运动在口中爆开,来不及细品,一份8片瞬间就被吃干抹净,这份风卷残云的气势,是五娭毑对食客耐心等待的最大回报。
除了耐心之外,吃她家臭干子更讲究一份机缘,每天限量1000片,卖完就收摊,有一次外地朋友特意来寻,出租车师傅听说她要去五娭毑,直接摆摆手说:这个点肯定卖光咯,白跑一趟,我不做你生意哒!
排队半小时,吃光只需要3分钟,口中的回味却可以停留三天。
如果说五娭毑是长沙臭豆腐教母,巢娭毑就是糕点界的女皇。
巢娭毑早年间在长沙糕点厂学做月饼,手艺纯熟之后就自己出来单干,历经国有单位锻炼的巢娭毑,就像是流入民间的御厨,一出手就火遍了长沙,到如今,全国人民都心心念她家的月饼。
巢娭毑本毑
每年夏末,快到中秋节的时候,都市兰亭小区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周杰伦演唱会,这不是夸张,因为路上真的会有黄牛不断询问路人:“要月饼么,不用排队。”
不找黄牛亲自排队,目测来年中秋节就能吃上了,蛋黄馅月饼42一斤大约有8个,这个价格到了黄牛手里就要翻倍
火爆的生意让微商也嗅到了商机,在小区周边打开微信附近的人,十个加你的人里有八个都是代购。有些不法商贩甚至做起了山寨生意,靠卖假巢娭毑发家致富。
真正的巢娭毑月饼用纸包着,你能从渗透到双手的油腻感觉到用料的朴实,蛋黄莲蓉卖得最好,那该死的甜美甚至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患上糖尿病。
所以如果有一个长沙朋友给你寄来了巢娭毑家的月饼,千万别转手送给亲戚,带着真诚的感激之情吃就完事了,并且一定要记得,这份美味有多么来之不易。
当巢娭毑靠一手月饼制霸中秋的时候,董娭毑糯米粽子统治了长沙每一个端午节。
1951年至今,这家老店一直没离开浏正街,在这附近长大的孩子,都喜欢管董娭毑叫粽子婆婆。
董娭毑 图片来源:微博@拍照的阿朱
1951年颁发的手写营业执照,图片来源:微博@玖陆零贰
“这里长大的孩子,哪个没吃过她包的粽子咯!”几十年来,董娭毑一直有个习惯,第一批粽子先拿给街坊们尝鲜。
开业至今,董娭毑从来没想着宣传,全靠老顾客一传十十传百,这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显得有些“笨拙”,但这种笨拙经历了时间的冲刷,沉淀下来反而更加珍贵。
毕竟,对于不做广告的店铺来说,口味就是唯一的招牌。
鲜肉、八宝、红枣花生、五谷杂粮,不管哪种口味,每个粽子都讲究“落馅儿均匀”,即无论从哪个角度开吃,每一口都能咬到馅料,单这一门技术,没个几年功夫就学不会。
要说卖得最好的,还属鲜肉粽。五花肉用秘方提前腌制,高温把肥肉的油脂完全提炼出来,渗透到每一粒糯米中,吸收了汤汁的糯米比肉本身更具滋味。即便是对咸粽子抱有偏见的北方人,到了董娭毑这儿,保守估计也能吃三个。
得益于这家粽子店日复一日的耕耘,邻居们每天早上都能闻见阵阵粽叶香。
“怎么会腻呢,要是哪天早上没闻见粽叶香,心里都不踏实。”
这份几十年如一日的笃定,是所有长沙美食娭毑的特点,万娭毑鲜肉馄饨也是如此。
图片来源:扬子晚报
如今长沙日新月异,白沙都从5块涨到了7块,万娭毑1元1份的鲜肉馄饨,却从20世纪一直卖到了21世纪。
每当过往的顾客来买馄饨,万娭毑总爱嘱咐上一句:“加点咸菜,莫放太多辅料,就韵味哒!”
万娭毑早年间在八一桥附近推着小车支摊子,随着拆迁搬到了蒋家垅社区的一处斜坡上。位置变了,但不变的是口味。
擀皮,放肉,叠褶,几秒钟的时间一个馄饨就包好了,这样简单的动作,万娭毑已经做了60年,据有的食客说,自己一家三代人都是吃着万娭毑的馄饨长大的。
作家格拉德威尔曾说: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。
按照这样来算,万娭毑可以算馄饨界的武林至尊了。但老人其实根本没想过那么多,“我就喜欢坐在这跟街坊邻居聊聊天包馄饨,他们也就喜欢吃我的馄饨。”
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会说,除了肉香汤鲜,万娭毑的馄饨还能吃出浓郁的人情味。
——对于长沙人来说,吃永远不只是口舌之快,而是追求人情味、烟火气的全方位立体享受,这一点在曾娭毑酒楼尤为明显。
说是酒楼,但到了夏天,这里更像是大排档,即便赶在6点前去,门口依然挤满了等位的信徒,塑料凳子上爬满了饥肠辘辘的馋虫。
招牌上的“20年老店,仅此一家”,昭示着人们对味道的肯定,更体现出曾娭毑那份小小的自信
每桌客人都会点一份“桑拿腰花”,20年来,有多少猪为此捐出腰子我们不得而知,但客人心满意足的神情,确认着这些猪死得其所。
图片来源:微博@一頓煮
生腰花提前腌制好,通体包裹上辣椒拌料,油锅端上桌,必须最快速度把腰花倒进去,“滋拉”的过油声就是吃货耳中最动听的福音,只需变色即可捞出,配上香菜,鲜、辣、烫在嘴中千回百转。
吝油是做不好湘菜的,因为“油多不坏菜”图片来源:微博@偲偲偲不偲
第一次吃的客人,总会产生一种“我这辈子就是为这一刻而生”的错觉。
虽然生意火爆,曾娭毑和伙计们天天忙得不可开交,但每逢遇见喜欢攀谈的客人,还是会跺着小碎步,操着一口地道的长沙话聊聊菜的滋味,你喜甜,他多加辣,曾娭毑心里有个小本子。
下次再来,她都记得。
图片来源:网络
南门口,去晚了又没赶上五娭毑的臭豆腐;中秋节,抢到了巢娭毑的月饼沾沾自喜;浏正街周围,高楼大厦耸立,拐进巷子,看见老手艺人日复一日地包着粽子;竹塘西路,曾娭毑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,招呼着等位许久的客人先坐;蒋家垅,万娭毑的小推车准点出现在街边。
除此之外,还有文娭毑甜酒,邹娭毑凉面...长沙这些经营餐饮的娭毑们,加一起超过几千岁,默默守护着长沙饮食之道的秩序。
商业时代,这些让人痴迷的娭毑,更像是来自上世纪的复古遗珠:它们帮助我们在被消费主义洗脑的间隙,敲撞出一些清脆异响,提醒我们,这才是长沙本该有的韵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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